KKground: [東周刊第377期] 人生得意又何歡黎耀祥

這天，黎耀祥的笑容不多，偶然才牽動一下嘴角。

若以娛樂雜誌的商業思考方式來定論，想當然地，自會把一切歸於《義海豪情》收視未及《公主嫁到》，天花亂墜，視聽之娛。
「個人來說，其實沒甚麼失望，時也命也。我信命，喜歡思考，讀中學時已在想，人生有何意義？想過從高樓大廈跳下去會如何？最終沒跳，但也想不到答案……」

聽慣了明星藝人說，人生目標是要豪住貝沙灣，買樓買港島，冷不防家在深井的當事人，談生命論哲理。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我膚淺。我無言。

「老婆同我講，有天份一定要用，否則就對唔住個天。拍到一齣好戲，觀眾睇完，可以抒發感情，演員的社會功能原來可以好大！所以，演戲就是我的生命……」

四十六歲的黎耀祥，在窗外喝着熱咖啡，身為經理人的黎太，全心於屋內為夫拍照，張羅打點。

原來不用想的，只要信。因為有命中注定的他/她，你我才活得完全。

叫做紅

《巾幗梟雄》的成功，令其延續篇《義海豪情》尚未出街，已掀起全城熱潮。但可能就像黎耀祥所說，一切都是命。劇集放在八時半的檔期，大班營營役役為份工、剛剛才爭取到最低工資的普羅大眾，分分鐘趕不及回家煲劇，收視率難免受影響。幸而，還有點擊率這回事。「平均有百多萬，其實好好！」

沒錯。以上資料由晚晚跟九姑娘出生入死的劉醒提供，他雖沒為收視未如預期而大失所望，但還是有話想說——

「總括來說，大家對這個劇是讚多過彈。不過，我們這些『老鬼』常說，關公也有對頭人，曹操都有知心友！總有觀眾鍾意看一些輕輕鬆鬆的劇，又有觀眾鍾意看一些有訊息帶出來的劇，唔需要介意，各有選擇啫。

「當然，年輕的時候，就一定很介意收視！我常常說，年輕人點解要睇化？傻嘅！千祈唔好睇化，一定要有團火。但自己現在已過了這個年紀，不會再執着一些執着唔到的事。人生不是你想去做甚麼，便可以做甚麼，很多時由客觀環境推動。

「到今日我也沒想過要特別得到甚麼，就算客觀上明白自己是男主角，也從沒覺得好巴閉。不過，好開心自己直至現在先叫做紅，如果後生的時候，就已經紅了，一定會迷失。

「好老實講，我一直以來行這條路太穩陣，一步一步行出來，真的有捱過。後來，扮豬八戒開始有人留意，再之後的柴九，一切都是慢慢積累回來，所以不會飄飄然，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拍《西遊記》扮豬八戒，大獲好評，之後卻沒被重用。黎耀祥索性不續約，出外拍片，像這套《一個字頭的誕生》，你應該沒有看過，但這些經歷讓他看到自己的不是，重新上路。

捱了多年，早已看透世情。《義海豪情》中的劉醒，領導群雄，但現實裏的黎耀祥，只想活在當下，長拍長有。

不向上爬

成功，總有來由。自言生活平凡的黎耀祥，思考模式卻從不簡單，一向沒甚麼朋友，習慣孤獨。「十多歲的時候，已想到死亡這個問題，經常思考人為何要生存？我一直是個理論派、思想派，讀書時，沒甚麼同學會跟自己說這些，所以都是一個人在想事情。

「今時今日，也只有兩個最好的朋友。一個是中學同學，一個就是劉青雲，已經很夠了。朋友不需要多，信得過，傾到偈，才最重要。像我跟青雲的思想方向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會好嚴肅地討論一些演戲上的理念，也不太理會現實回報。雖然，大家今時今日看我們，都覺得是搵到食，但我們最想的，還是在演戲上，有所提升。

「演戲是我的生命，自己真的用命去演，喜歡透過角色去思考人生，所以很累。由細到大，我也是個沒興趣、沒目標的人，但演戲令自己變成另一個人，可以瞓身去做釋放自己。所以，我很滿足現狀，沒想過要爭甚麼獎，亦沒要搵甚麼大錢。

去年，黎耀祥和鄧萃雯榮升視帝、視后，教人知道甚麼叫實至名歸，努力終會被看見。

「有時，也跟老婆說，年紀大了，太辛苦會頂唔順，唔知可以頂到幾時？所以，現在一年拍一、兩套劇，再拍幾個廣告便差不多了。

「賺咁多錢又點呢？我們兩個『老嘢』用得幾多？以前，住廣播道一千六百呎的單位，現在就住一千二百呎的深井單位，我不是要向上爬，愈住愈叻。那時想住廣播道，只因自己第一份工，是在TVB當文員，天天從樂富行上廣播道返工，有份情意結。而且，媽媽以前住在慈雲山，也想住近她一點。

「後來，媽媽過身了，重新想想自己要住在哪裏。其實，我們一家都只想過平平實實的生活，清清靜靜。我是個演員，不用過明星的生活。若不用開工，我和老婆就去茶餐廳，吃一個廿多元的早餐，已經好滿足！

「很多時，香港人只知做做做，說要為頭家賺多點，但就無時間陪屋企人，是本末倒置。做人不是這樣做的，家庭先最緊要！」

永遠初哥

懂得珍惜當下，皆因曾經犯錯。當事人身為家中孻仔，中學唸男校聖類斯，性格向來被動，沒多少機會跟異性相處。他與初戀女友拍拖十年後，順理成章成婚，遇上現任太太Julia，才知道愛情原來不是最初想像的那個樣子。

九四年，李麗珍跟黎耀祥拍《俠女遊龍》，同學Julia做其助手。黎跟後者日夕相對兩、三個月，萌生愛意，才發現自己的婚姻，原只建基於責任，錯得可以。思前想後，終於向太太提出離婚，並於九七年跟Julia在美國結婚。今年，二人的兒子黎正橋也唸中一了。

「我覺得男女之間的感情，是一種緣份。自己是過來人，很明白沒有一套完美的相處之道。大家都知道夫妻間要互相遷就，但點解還有人會離婚呢？因為有很多東西，你可能結十次婚也不會明，大家根本都唔識！

「每個人的一生都是初哥，大家也是新人，直至你總結完所有的事情，又差不多要死了。我不是特別叻，如果叻，就不會搞成咁！所以，你看我們兩公婆現在很好，但將來會點？無人會知。

「在這方面，我個仔應該比我叻得多，他現在都有puppy love，跟女朋友仔影嚇貼紙相。我覺得無問題喎！去影囉。很多時，做父母的好得意，人大了，便忘記以前的事，不記得自己也曾年輕過。

「後生的時候，就是要甚麼也試，年少輕狂嘛！我年輕時，都會去蘭桂坊飲酒，跟劉青雲、黃子華一起，逢飲必醉！大家開心，飲六、七個鐘，怎會不醉？人生每個階段，做不同的事。最緊要的是，你懂得控制。」

黎耀祥坦言，不會留很多錢給兒子，要他靠自己。一家三口平日生活也簡單，最大娛樂是出外飲茶，拍拍照。

幸福的位置

除了演戲，黎耀祥的繪畫天份也不俗。○七年，他為本刊做訪問，畫了幅一家三口踏單車的郊遊圖。這一天，當事人再為本刊提筆，畫下一家三口遊車河的幸福情景。本人非心理學家，但看他每次都把兒子正橋畫在最前，夫婦二人就在後面守護兒子，便知道何謂父子情深，骨肉相連。

「我好鍾意睇我老公畫畫，要影低先！」默默守候一旁的黎太，拿着相機，拍下丈夫的「英姿」，一臉甜蜜。「哈哈！你知道嗎？我老公成日同我講：『你就好啦！嫁咗畀偶像。我就慘嘞！少咗個fans。』」此時，本在專心繪畫的當事人，臉上出現訪問以來，最滿足的微笑。

不用爭先，毋須搶前。有家，何處也是幸福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