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時相聚Ch14黎耀祥

「莊周夢蝶」中莊子藉蝴蝶帶出，現實和虛幻難以清楚區分這哲學觀點。對黎耀祥而言，現實和戲劇世界，原來也是難以絕對地分離的。這集《以時相聚》，祥仔就詳述自己作為一個「孻仔」在性格上的缺點，如何加上本身某些性格上的特質和際遇，造就了今日的自己，與及他如何徘徊在現實和戲劇間的矛盾，又如何讓自己抽離戲劇世界。 馬：馬時亨教授 林：林以諾牧師 祥：黎耀祥 戲劇vs現實人人都知黎耀祥是個愛演戲的人，和現實世界相比，他更愛的是戲劇中的那個世界，那他會否很易就因投入角色，而未能把自己抽離呢？ 馬：祥仔、柴九哥你好。人生有幾多個年頭，眨眼你都過了四十幾個年頭，你覺得你自己這四十幾年，在做人上是否好豐盛呢？祥：好難得地豐盛，我好感恩，坦白講我從一無所有的細路仔出來，由低做起，去捱、去做，一步一步慢慢行過每一個階段，我唔係好短時間就去了另一個階段，所以都睇到嘢、學到嘢。So far現在大家睇我幾成功，起碼你們請我上來做嘉賓，我覺得都幾成功了。馬：我知你八十年代入行了，你點解咁鍾意做戲？祥：我中學畢業後都係做份文職，但幾得意，我覺得我天生是做戲的人。中學時曾經好幾次同同學傾啲娛樂新聞，他們好羨慕圈中藝人，我覺得冇乜特別，我將來都會喺嗰度。馬：你當時已經覺得自己是個演藝圈的人，是否覺得做人好似做戲咁？祥：我唔識掌握現實世界，我鍾意戲劇世界，做戲時好多嘢不用憂慮，邊個係我朋友、敵人，有劇本話我知。我有社交焦慮症，可能我有少少自卑，又內向，又係孻仔，在傳統家庭⋯⋯林牧師你是否有這種感覺？林：我太太話我細個可能是自閉的。馬：你兩個由自閉變到現在咁多嘢講？祥仔寫過書，叫「戲劇浮生」，入面有句話：「對我來講演戲其實是檢視人生」，這句話怎解讀？祥：人生和演戲好相似，通過好多演戲情緒，可以幫我個人去了解人生。人生有限，我們的經歷，睇的事、朋友個圈子就係咁大。我覺得人生個境界大到好似宇宙咁，點樣可以睇到咁大的人生？就是通過演戲時，所演角色、第三者的感受，去幫自己了解人生是甚麼。點解觀眾愛看戲？他們就是想通過戲劇中人的故事，去宣洩或檢討自己。戲劇和人生好相近，我們在角色的投入，有七、八成是真實人生。你曾經是這個人，你經過的、感受的，我相信在生理上、物質上和事實分別不是很大。我現在都會有某些記憶是我演過的戲的，我相信演戲和人生是互相影響的，慢慢兩樣嘢就會重疊。林：有冇試過抽離不到所演角色？祥：演員要懂控制，入得就要出得。有些人不喜歡出來啫，有些人可能比我更逃避現實，入到去咁正，就唔想出來。我就好少有這問題。我對戲劇角色有唔同睇法，我演過的角色，曾在我生命存在過，是我人生中的一部分，我好清楚話畀自己知那不是我來的。 人生意義黎耀祥曾在熒光幕上演過很多惹笑角色，例如豬八戒、扮羅文等等。但他其實是個很悲觀的人，經常懷疑人生於世究竟有何意義？ 林：你自細是否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祥：絕對是，我覺得人生是冇義意的，我成日諗人點解要生存呢？這是我細個就諗的問題。馬：和家庭背景有冇關係呢？林：我和他差唔多年代，孻仔有少少的特色，在家中揸唔到主意，唔可以話事，你會對整個家庭、人生的看法好冷眼旁觀，但你要的東西又會畀到你。祥：這是個好重要原因，我前半生乜都唔知，我屋企有五兄弟姊妹，最大一個唔話事，就到第二個，一直以來我在成長期都冇話過事。馬：孻仔通常是最多人錫的，你的人生應該好美麗，點解咁悲觀？祥：人生從苦難中成長，你愈不用諗嘢，愈不用掙扎求存，你反而冇求生力量。我聽過好多不同意見，啲人話你咁唔得㗎，要去埋吓堆，出去蒲吓，好多班可以去埋。我發現我班班都唔啱，我只係鍾意返屋企。咁就算喇，人生是公道的，你出去應酬，可能工作機會多了賺多咗，然後你就要出去應酬花錢，最後戶口都係得個「桔」，冇意義的。我成日想人生是乜嘢事？我到今日都不敢清楚話人生係點樣，我知這方面思考幾多餘，多餘得來又幾好玩，好玩得來，你會一路想下去。馬：人生的事林牧師可以解答，你可以有三條問題問牧師。祥：人生有乜意義？林：人生的最大義意，就是搵人生義意，我唔係講笑，是真的。祥：這個問題我都明白，所以我咪一直搵囉。林：由你細個成長，到找到（人生意義）的歷程，那是精采的。 母親影響四年前喪母的祥仔，而今仍未能完全釋懷。但作為一個演員，他竟從這次事中去思考到自己在演出感情戲時的錯誤，再去感受正確的感受。祥仔果然是個天生的演員。 林：喪母對你的影響是甚麼？祥：我以前演喊戲好難，可能對我而言人生都係悲觀的，由細到大都唔覺得人生有幾開心。到媽媽去世時，她令我明白到乜嘢叫做痛、乜嘢叫做傷心？人點解喊不是因為你⋯⋯是因為你失去，你傷心是你發現有些東西，你永遠不會再擁有，特別是親情，這階段令我反思。這個過程令我重新去看所謂「感情戲」，甚至乎令我覺得以前有些感情戲是演錯的，有些不是這樣演。林：有些膚淺演技，是傷心就大喊，有時極傷心是喊唔出的。祥：Timing都不同，幾時喊？失去親人時喊、失去東西時喊、傷心時喊、知道時喊？你拆解時，怎樣思考？怎觸動你的心？這是我在這過程中不斷去想的事。林：你媽媽離世時，你有幾傷心？祥：我唔知有幾傷心，我唔知點形容，她給我人生影響好大，到現在我還是照她的話去做，她離開至今已經四年了。由細到大我跟住她去買餸、入廚房⋯⋯ 林：她給過你甚麼金句？祥：我覺得她是個好知足的人。她過身後，我們整理她的遺物，見到她每件衫都洗乾淨、包好晒、排好晒在櫃。原來她一路好珍惜自己所擁有的，即使是一件衫。我阿媽成日教我不要欠別人東西，借銀行供樓冇得講喇。我一生人唯一一次問人借錢，就是第一次買樓，我好想買間屋同太太住，就問外父借錢。林：你媽媽的金句對你有甚麼價觀？祥：這好緊要，人要自強不息，這世界幫到你的人就是你自己。你要比自己有這能力堅持去做，唔係你話唔借就唔借，係點樣做到唔借人錢、唔欠人。她解釋有些東西冇就冇，冇乜大不了，點解要拿人家的東西？我從來都不拿別人的東西。我覺得這對自己的人生影響好大，那種奮鬥動力就是這樣不知不覺地培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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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九熱潮今年初祥仔推出著作《戲劇浮生》，他亦不諱言自己是藉「柴九」的熱潮，去借勢講出自己的話，順應時勢應該也是一個演員必需接受的殘酷現實。 馬：你覺你人生下半場係點？祥：我從來唔知會點，我從來冇計畫，孻仔從來冇計畫。我又唔識計畫，又唔識投資，又唔知自己想點，只有繼續做現在的事，下一步係點我冇想過。馬：你是我遇到的人悲觀得來又成功的人，在思想中悲觀冇咁大動力，但你悲觀得來勤力投入做你的事。祥：可能係咁好彩，這是我們這行的特性，好多做呢行的人都好悲觀。馬：你講過四十歲想留下些東西？祥：我發現原來香港演藝圈很少人留下些東西我希望留下我對這一行的看法，或總結一些東西，讓以後的演員或其他人有個參考。演員是娛樂工具之外還有甚麼意義呢？我經常想這個問題。自己為這社會做了些甚麼？剛好去年《巾幗梟雄》大熱，你知呢行跟紅頂白，你冇咁上下是做不到的，在這一行時勢做英雄是真的。我想將自己的演戲、看法用文字去總結，我覺得演員只用作品去總結是不夠的，像我想了解任、白，搵隻碟去睇他們點演出，但他們不會同我講點樣演。馬：有冇想過轉做導演？如果你想留下些東西的話？祥：我冇乜太大衝動去做導演，我好享受做演員。演員是第一身在那個世界中，但導演不能絕對投入那個世界中，他要好理性去處理好多事，分場、服裝、道具⋯⋯ 林：好多人出完書跟住就教書，你會否這樣？祥：我相信我不會行這一步，以前TVB的導演找過我去演藝學院講一、兩次學。我覺得我並不享受，演員有時想收埋啲嘢，有時又想表達啲嘢，演員是好矛盾的，就像這個世界都是充滿矛盾的。馬：你一方面話冇計畫，但我問到你有冇想過做導演，其實你全部都想過，有些計畫，不能說全完冇諗。祥：矛盾就在這裏，我諗嘢不是計畫，是胡思亂想，冇去實踐過。好多人問我得閒去邊，我唔使去邊㗎。我成日自己在家中坐一日，自言自語唔會悶㗎。林：你在屋企就已經演完一套三十集長劇了。祥：我老婆成日話我，你又自己同自己傾偈呀？佢以前都問我做乜，現在都不問了。 太太功勞隨着「柴九」一角大受觀眾歡迎，黎耀祥的兩段婚姻就被很多傳媒拿來做題材。祥仔坦白講述自己婚姻失敗的原因，並且亦感激現任太太，如何幫助深受「孻仔」身分影響的他，如何重建以後的人生。 馬：你講完孻仔有哪些長遠影響，有冇想過生多個，還是讓你兒子做獨子？祥：冇想過生多個，我又不是好鍾意細路仔，我只是錫我個仔，（生仔是）太太鍾意。林：我成日講孻仔和孻女不要結婚，因為兩個結咗都係等拉柴的。你點對太太和仔表達愛？祥：我會講給他們知，仔女和爸爸經驗好得意，這段期間得十多年，過後他就會成長、他會走，會發展自己的路。所以我好珍惜開頭這十幾年，過後想和他傾偈，已經不是那回事。有人問我點解和個仔咁close，我係一直都努力去維繫。我會陪他做他喜歡的事。好多父母話我會回家陪他食飯、飲茶，但返到去又係睇報紙、睇電視。我做電視都係咁話，我食飯會關電視，我要睇的話就錄低，食完飯至睇。馬：你用食飯時間陪他傾偈？祥：係，他細個時我會教他一些兩個人玩的遊戲，因為我要陪他玩。他細個時我不買遊戲機給他，這付出好大，要付出時間，唔係用幾百蚊去搞掂。香港人最冇係時間，唔知點解呢？實有的，但唔想拿出來，或唔知用了去邊。馬：你點樣注入正確思想給他，還是太太做得多？祥：我做得多，我是個理論家嘛。我和他講，人生最重要一步是會珍惜，先從一碗飯開始，珍惜食物，再珍惜你的機會、友誼、親情和一切。馬：我知你好怕醜，不會好識同太太表達感情。祥：好些了，我被迫要表達，我太太是個好爽朗、坦率的人，她對我和個仔都好直接表達。大家知我經歷過兩段婚姻，第一次不知自己要求甚麼感情、人生，覺得人人都係咁就跟大隊去做。但這矇查查是好悲衰的。孻仔嘛，你一直覺得自己係孝順仔、好乖的男朋友、好老公。因你唔識選擇，到頭來你將自己的價值觀打破。原來你一點也不好，傷害了一個人的感情，你不易去承擔到你原來是個衰人，這成長過程好難受。馬：如果你要對住鏡頭對你太太講一句說話，是否那三個字？祥：唔止，有這太太是我好大福氣，她改變了我一生，我下半生的生活模式是因為她而有的，不是我的功勞。馬：她就是你的生命意義？祥：可以咁講，這一刻家庭對我來講是好重要的生命意義。林：你對家庭的期望是甚麼？祥：想屋企人平安、健康，已經是好難得，是整個人生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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