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煲大時代】一隻手掌拍唔響，沒有鄭少秋、劉松仁神級演技，沒有韋家輝創作頭腦，沒有曾謹昌「神經筆」，不可能打造出神劇《大時代》。52歲的曾謹昌是韋家輝編劇訓練班師弟，是《大時代》編審，監製過《笑看風雲》等劇，跳出電視圈後當上周星馳御用編劇，作品有《食神》、《少林足球》、《功夫》及近日周星馳執導的《美人魚》等，現於內地製作公司編寫電影劇本。
《大時代》這部23年前舊作近日重播反應熱烈，背後原來還有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曾謹昌日前接受本報專訪，大爆歪理變道理的丁蟹，其實取材自己身邊朋友，最初意屬萬梓良演出；又因為藍潔瑛拒演劉青雲、李麗珍生母，角色最後改為繼母；還有寫丁蟹庭上自辯寫到上晒身、寫劇本寫到眼淚滴濕稿紙，又跟韋家輝度橋度到日日嗌交鬥氣，鬥到將每個橋段推到盡──每一段都是曾謹昌難忘的癲狂歲月。
撰文：戴彩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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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時代》編審曾謹昌坦言當年在無綫自由度大，令他們創作上可以有咁盡去到咁盡。攝影：葉君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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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劇集宣傳單張，曾謹昌保留至今。 |
曾謹昌的癲狂歲月
記者：記 曾謹昌：曾
記：點解開拍《大時代》，用股票市場做故事背景？
曾：TVB25周年台慶劇，搵韋家輝監製，我有幸做編審，我識韋家輝好多年，大家編劇出身，但《大時代》係佢做監製之後第一次合作。佢度倫理好犀利，《誓不低頭》真係天下無敵，我自己就鍾意比較宏大啲，我就建議韋家輝不如搞個大啲戰場──股票，喺TVB搭個聯合交易所，夠唔夠膽？股票真係可以一夜之間富貴、一夜之間閉翳，真係一個大時代。
記：有傳丁蟹角色其實係古代大俠，所以搵做慣大俠嘅秋官演出？
曾：我可以話你知，丁蟹係有原形，我真係識得咁嘅人，佢唔係呢行，發生嘅事亦唔係咁，但真係咁嘅個性，呢種人你係度唔到，創作出嚟就好假，所以鄭少秋乜嘢大俠全部假嘅！最初唔係諗住搵鄭少秋，係諗住搵萬梓良（萬子），因為佢好大隻，真係可以一拳打死你，幾似丁蟹。但究竟係萬子唔得搵秋官，抑或發覺秋官更好，呢個我唔敢肯定，過程我冇參與。後尾睇番，誤打誤撞搵秋官效果仲好，萬子做，你只會相信佢係一個偏向狂躁症嘅人，未必做到鄭少秋呢種：「我真係好無辜！」
記：丁蟹掟仔落街、楊羚被姦之後有性病又跳樓自殺，之後青雲幾兄妹仲俾人掟落街，去到咁盡，想挑戰電視尺度？
曾：唔係挑戰電視尺度，係挑戰自己。其實我哋度嘢已經度到唔理（尺度），直情唔記得咗。第一場跳樓戲係韋家輝心願，佢認為個劇咁開一定最勁。黑社會掟玲姐一家落街嗰場，韋家輝開出嚟個題目係點死最恐怖，結果度咗兩日。一班黑社會要整死你，點樣最恐怖？又諗過劈，又諗過開槍同搵車撞死，我話冇嘢恐怖得過赤手空拳逐個逐個掟你落去，結果佢收貨。
同韋家輝度嘢亢奮到癲癲哋，黐咗線，大家唔衰得，日日嗌交，唔講友情，大家係日日都唔開心，好似鬥氣咁，但後尾睇番，係將件事越推越好，去到好盡，所以呢部劇好難拍得番，因為冇咗兩個狂人。其實後尾去到都幾不擇手段，強姦完人之後仲要搞到人有性病，驚唔夠盡，再領多嘢（跳樓自殺），去到我唔隊冧你全家我唔姓曾嗰種感覺。呢個戲就算唔用visual，齋講都好慘，好多場係我執稿時重新寫，好似玲姐喺醫院餵楊羚食嘢，我寫稿時都滴濕幾張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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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蟹掟仔落街安排在第一集，韋家輝認為這個開場最震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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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蟹角色原來最初意屬萬梓良演出。 |
記：劉松仁叠報紙叫老細畀次機會，寫劇本時計算晒催淚效果？
曾：一定計到。呢段戲所有創作人員冇份參與，百份百韋家輝功勞，係佢寫，你睇《誓不低頭》，佢係無限呢啲橋，最擅長。頭五集好多場戲係佢寫，後三十五集就好多場戲係我寫。
記：點解安排松哥咁早死？
曾：唔係劉青雲點出場？松哥肯客串，係監製嘅魅力，加上個劇本佢唔會懷疑，好多演員最緊要劇本好，唔一定做男主角，如果套戲爛，畀你做男主角冇意思，𠵱家摷番出嚟，都有人話神級表現，咁就值啦。不過當年韋家輝說服咗藍潔瑛好耐，最初玲姐本來係親生阿媽，藍潔瑛話實在生唔出、實在過唔到自己嗰關，生咗李麗珍、劉青雲，所以改咗變繼母。
記：慳妹原形係一位女編劇？
曾：係，仲喺呢行，唔講得，但冇份參與《大時代》。
記：部劇原本夜晚7點35分出街，但第一集掟仔落街出街輿論壓力太大，所以調去9點？
曾：出街一個禮拜之後調去9點，兩個原因，第一因為投訴，第二因為收視唔係想像中咁好，以前收視好勁啲劇有40點，但《大時代》好似得30、31點，所以將佢調去當年9點非黃金時間。
記：就因為第一集掟仔落街太多投訴，所以楊羚跳樓同青雲幾兄妹被掟落街鏡頭cut晒？
曾：係，censor（審查）過太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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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潔瑛抗拒演劉青雲、李麗珍生母，所以劇本最終改成繼母。 |
記：傳聞韋家輝為咗射穿TVB龍門，所以第一集掟仔落街戲出街當日先拍，然後即剪即播，等內部審查唔切？
曾：記得跳樓戲係出街前幾日拍，係時間好緊迫，唔係為咗要過審查。
記：「股票必勝法」邊個設計？
曾：係韋家輝寫，呢度根本亂寫，後尾嗰段都砌唔番落去。我都問：「你點砌番成一首必勝法呀？」冇人知點解，亦冇打算去諗得明，因為羅樂林儍㗎嘛，佢咪由儍嘅方向出發。
記：劇情影射李嘉誠、何鴻燊、霍英東（三大富商），李福兆（陳萬賢），呂樂（龍成邦）？
曾：絕對，因為呢班人最代表70年代，講聯交所你唔講李福兆咁講乜？
記：《大時代》係你最愛作品之一，有冇最愛金句、場口同角色？
曾：冇話鍾唔鍾意，反而深唔深刻就有，好似玲姐死嗰一段，我執個劇本好投入，《容易受傷的女人》首歌都係我諗埋。另一場係丁蟹法庭自辯，我直情鬼上身咁，丁蟹想講乜嘢，我係完全唔需要諗。
記：有人話韋家輝作品都有個隱藏主題，《大時代》係「執迷」。
曾：各自解讀，我哋純粹想搞一個好好睇嘅戲，韋家輝係強勢監製，冇人夠膽話佢唔得，我又係比較強勢嘅創作人，咪有小小同佢拼，喺度橋過程同佢搏命，即係鬥，佢度一條橋我度一條橋，其實都OK，但總會問對方有冇再好啲，大家將腦入面所有嘢攞晒出嚟做一個劇。
記：有人話部劇有政治隱喻，丁蟹等於共產黨，丁蟹掟仔落街靈感源自六四？
曾：我哋一定冇諗過，一部好戲，涵蓋面好大，喺邊個位切入去，你都總有嘢解釋到出嚟。當年都有視評話《大時代》係講共產黨，一隻大蟹帶住四隻小蟹咪五星旗囉，我哋睇完啼笑皆非。
記：今次重播掀起全城熱話，覺得係乜嘢原因？
曾：原因好簡單，真係好好睇。重播咁大迴響，我真係覺得神奇。𠵱家睇番，當年失手可能係節奏去得太快，冇聽兩句對白已經唔知跟住發生乜嘢事，唔適合阿媽食緊飯洗緊碗睇。
記：TVB開電影版贊唔贊成？覺得有冇得搞？
曾：有得搞，但唔知佢點搞，你唔同《Laughing Gor》有件case喺度，《大時代》係一個整體，好難去抽一條線或者生一件事出嚟，至多係搞丁蟹前傳。將個古仔再拍一次咁有乜好睇？不如睇電視？
心目中的韋家輝與周星馳
曾謹昌1981年加入無綫編劇訓練班，雖然跟韋家輝是同門師兄弟，但創作上他還是認為星爺更勝師兄一籌。
記：韋家輝26歲監製《義不容情》，29歲拍《大時代》，係咪最年輕監製、神童？
曾：絕對係創作界神童，佢訓練班兩、三個月已經畀佢出嚟獨立做故事。
記：心目中韋家輝又係點嘅一個人？
曾：一個好大壓力嘅人，畀自己嘅壓力強得好緊要，要求好高，可能亦因為咁，佢後期慢慢諗好多哲學、佛理，可能要用呢樣嘢解吓佢心結，同埋佢有大俠情懷，對好多嘢好傳統，特別家庭。
記：周星馳同韋家輝，覺得邊個勁啲？
曾：講創作，一定係周星馳No.1，呢個人我佩服到五體投地，佢觸覺、感覺同變化好犀利，韋家輝係好，但都有不足之處，某方面自信心太強，好自我，但周星馳唔會，佢武功最高境界係吸星大法，我哋只不過喺度死練自己套武功，周星馳係等你練完畀佢，唔介意要你啲嘢，唔介意你好過佢，你好嘅話佢仲好，慳番唔使度！
記：鍾意同邊個合作多啲？
曾：兩個我都鍾意，睇範疇，我鍾意同韋家輝合作做電視，夠痛苦，度電影我鍾意同周星馳。
妙論三台電視風雲
曾謹昌先後在無綫、亞視當過編劇和監製，做過亞視《開心主流派》編劇，也監製過《千王之王重出江湖》等劇，絕對夠資格評近期電視風雲。
記：以前TVB氣氛好，但近20年似乎冇劇拍得住《大時代》。
曾：我覺得係環境問題，當年我哋贏rating要贏到盡，𠵱家都唔知要贏啲乜，亦冇假想敵。冇競爭係一個非常重要原因，因為上頭唔會畀咁多資源你，唔會要求咁高，冇資源下想做好，係好辛苦。
記：點睇近年電視劇？𠵱家劇情經常離不開BBQ、打邊爐，被批評膠劇。
曾：我近年好少睇港劇，做編劇總希望唔理rating，度啲自己未度過嘅嘢，所以呢個問題我唔識答，除非𠵱家管理層扼殺得好緊要，我覺得所有編劇都唔鍾意重複，除非你當做麥當勞或者一份朝九晚五工作，咁就冇得好講，但咁唔係創作，係車衫。
記：亞視被釘牌，王維基又攞唔到免費牌，點睇𠵱家香港電視行業？
曾：亞視可能執咗先仲好，好過喺度吊住條命，然後大家去爭個牌。ATV鹹魚咁，不如死咗去算。免費電視台唔拍劇真係死梗，一定要製造劇集外銷，好似TVB劇集影響全球華人，多幾個電視台梗係好啦，但我係悲觀㗎，𠵱家多咗internet，做電視台係好辛苦。
記：點睇王維基？
曾：我覺得佢唔係講到咁勁，要打冧TVB，唔係憑你一個王維基，你要搵優秀過TVB嘅人返嚟，夠唔夠膽搵徐克、杜琪峯、王家衛拍劇？夠唔夠膽搵麥當雄做成個台話事人？搵到我就會覺得勁，𠵱家你又係搵番TVB啲人，你憑乜嘢睇唔起TVB啲劇？你叻啲咩？我又唔覺得你叻過邵逸夫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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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特色：韋家輝8大創作命題
劉青雲曾說，韋家輝似哲學家多過似導演、編劇、監製。而他的作品，亦處處流露他的個人風格，慣用黑色論調去營造荒誕的違和感，予觀眾一種既詼諧又黯然的無力感。
撰文：馮國康
破舊立新
韋家輝的創作天空沒有邊際，亦因此從不重複舊橋及盲目跟風，就算有人認為《世紀之戰》是《大時代》續集，但故事架構完全是推倒重來，前者講人情世故，後者論天理因果。當年《古惑仔》系列幾乎將黑幫電影定型，韋家輝便拍了戲謔古惑仔的《一個字頭的誕生》，反其道而行是他的註冊商標。
斯文敗類
在韋家輝筆下的主角，通常出自低下階層，跟自身處境類似，反觀大學生多數是斯文敗類。以《大時代》為例，方展博離家當學徒，後來靠炒股發達；而旺蟹和利蟹雖然是律師醫生，但卻作奸犯科且一無是處。《義不容情》的法律系學生丁有康（溫兆倫飾），更是壞事做盡的典型大魔頭，最終判處絞刑。
雙雄格局
在韋家輝影視作品中，雙雄格局屢見不鮮，透過雙雄的對立營造張力，劉青雲更是御用的執行者。《大時代》與鄭少秋股場大鬥法；《暗花》與梁朝偉在鏡陣槍戰；《真心英雄》與黎明惺惺相惜。雙雄格局並不純粹票房考慮，而是韋家輝深信主角的每個決定，都會影響彼此的命運，從而產生化學作用。
背後女人
韋家輝作品慣以男性主導，以致女性角色都在主角背後默默支持。如《義不容情》的雲姨（蘇杏璇飾），含辛茹苦養大四名養子女；《大時代》的玲姐視方家子女為己出，一人打兩分工；《真心英雄》的梁藝齡為籌錢幫青雲報仇，不惜出賣肉體。直至後來作品起用鄭秀文，女性戲份才越來越重。
角色執迷
若仔細留意《大時代》，不難發現所有角色都存在執迷——展博沉迷股海、丁蟹癡戀玲姐、濟哥迷信道教、慳妹慳家成癖；而《馬場大亨》的黃日華，明知內地禁賭也要興建馬場；《真心英雄》的青雲，跛了也要攀爬上天台報仇。直至《大隻佬》論因果業障，劉德華的角色最終放下執迷，也是韋家輝的蛻變。
宿命論
宿命論（Fatalism）是韋家輝作品其中一個重要命題，無論筆下角色如何掙扎，始終擺脫不到命運。《暗花》中，梁朝偉刻意剃頭、頸刻紋身來模仿青雲，仍是被小混混所殺。《真心英雄》中當黎明問算命師他會否開槍？算命師答「不會」，黎明即一槍轟其大腿。之後青雲問算命師同一問題，算命師因怕死答「會」，結果青雲還是朝他的腿開槍。
惡有惡報
在宿命論影響下，好人角色未必善有善報，但壞人一定惡有惡報，下場更是相當慘淡。《大時代》的丁家四兄弟，全部墮樓身亡；《誓不低頭》的陸國榮（曾江飾）生癌兼死於監獄；《義不容情》的丁有康被判絞刑；韋家輝曾說，他相信性本善，而人性光輝永遠能戰勝邪惡。
黑色幽默
愛走偏鋒的韋家輝，經常借黑色論調來突出荒誕，並增添喜劇感。《一個字頭的誕生》裏，大寶（張達明飾）並非仇家劈死，而是被自己人開車撞到血肉模糊；《暗花》青雲的頭顱被瓦礫割開，身首異處；梁朝偉的死更不「英雄」，被連名也沒有的小混混隊冧，最後被分屍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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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家輝作品大晒冷
深宵重播電視劇《大時代》，掀起一股韋家輝熱，早在80年代加入無綫任編劇的他，歷年來曾經編、導、監製很多經典影視作品。
(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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